玉宇澄清,风朗月明,你是否想过穿越千年,与古人同看一株花,共赏一轮月?
考古学者在河南开封进行北宋地层勘探时,发现了数颗古莲种子。经育荷专家的精心培育,曾深埋于宋代地层的古莲子,在当下“复活”,“穿越千年”后重新盛开。
古莲开花,引起了众多网友的在线围观,人们惊叹于这沉睡千年的苏醒,也感喟历史对人类馈赠的美好。
中国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,其实,就可以从这千年古莲讲起。
图必有意,意必吉祥
位于八朝古都的开封市博物馆,有一件以缠枝莲纹为纹饰的馆藏文物——明永乐青花缠枝莲纹盘。在一众珐琅、孔雀绿、祭红萦绕的周围,它格外安静。一束莲纹悄然镶嵌在瓷盘之上,色料青翠浓重,又有晕散,俨然具有中国传统水墨的奇特效果;莲花不蔓不枝,亭亭净植,好似一幅水墨画,沁润千年。
缠枝莲纹,兴起于宋代。古代匠人通过多样的技法,将其大量运用于盘、碗、杯、壶等各种器具上。到了元明清三代,这种纹样华丽、寓意吉祥的纹饰与青花瓷完美结合,成为青花瓷上的常见纹饰。
我们熟知的青花瓷,是用含氧化钴的钴矿作为原料,在陶瓷坯体上描绘纹饰,后罩上一层透明釉,经高温焰烧而成。因钴料烧成后呈蓝色,故曰“青花”。严格说来,在青花出现之前,瓷器并没有丰富的釉下绘彩,正是古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,让我们看到了今天的青花瓷器。
有趣的是,烧制青花瓷的钴料因不同时期的配方和烧制技艺的差异,呈色上也有细微的差别,湛蓝、蔚蓝、钴蓝……青花不像黄釉那样的帝王专属色泽,青花没有门槛儿,没有等级,它平和淡雅,温润内敛,无论是放在帝胄之府,还是平民之家,这分寸感,都刚刚好。
诚然,青花缠枝莲纹盘的美好不仅在于青花,也在于这极富美感的缠枝莲纹。缠枝莲纹,是缠枝纹的一种,顾名思义,因花枝缠绕不断而得名。在东方的审美体系里,有和谐、对称之美的概念,缠枝莲纹便如此。它们以次方连续的形式,以枝蔓作为骨架,或向上下,或向左右依次延伸展开于整件器物之上,虚实并重,但不无章。中心的几株莲花之间互不交错,或正或侧,或仰或俯,无论是含苞待放,还是半开微倾……皆自成一体。
花茎蜿蜒穿连,曲线灵动,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延展,有出处也有入口,每一条走线都行进得清清楚楚。莲花周身簇拥的叶片,独立完整,不管多么复杂参差,环绕的缠枝总能被匠人清晰地描摹出来。莲花为题,叶片为缀,枝茎盘曲错节,画面婉转流畅,呈现出花繁叶茂的气象。
更值得一提的是,虽然是静态的纹饰,缠枝却依然有自己的“生长节奏”,每一个阶段的笔触似乎又有些许的不同。主干在先,仿佛一位智慧的长者在引路;枝干在后,恰似一群朝气盎然的青年在寻步先贤。
中国是最讲求礼仪的国度,缠枝莲纹章法有序,自成骨韵,极好地体现了礼仪之邦的风范。“图必有意,意必吉祥”,古人也擅长把自己的美好愿景寄托在一件件实物之上。缠枝莲纹因缠绕不断、连绵不绝的特色,也被赋予“长生、富贵”的寓意。古人最看重的也是这一点,希望好的东西能够永不断绝,生生不息。
莲花是装饰也是自省
缠枝莲纹其形取自莲花,而莲花,则堪称国人爱花的首选。在《尔雅·释草》和《说文解字》中,仅对“莲”、“花”两字本身的注释,就颇有意味。
“莲、莲蓬,‘荷,芙渠……其实莲’。后多与荷混用,莲花即荷花”。莲花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,不仅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,其花、叶、茎、根和种子也有十分亲民的食用价值。世界上有那么多植物,都是先开花后结果,唯有莲,是可以花、果实、种子并存,华实齐生。莲在四季流转中不断变换形态,从一颗小小的莲子,勃发出千年不变的生机。无怪乎曹植《芙蓉赋》叹曰:“览百卉之英茂,无斯华之独灵”。
而“花”这一字,更饱含国人的浪漫情怀。《说文》释:“开花, 谓之华”,华即植物开花的代称。又曰:“五色谓之夏”。古老的华夏民族以美好的五色花朵作为邦国之名。“华”,便是从“一朵盛开的花”象形文字演化而来,“花”在中国人的传统里一直是美好、希望的象征,华夏民族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民族。
莲起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因自身的实用功能,是以农作物的形式存在的。到了先秦汉魏,采莲文化风靡,莲逐渐走入庭院书卷,成为陪伴中国人的美丽风景。隋唐时期,大运河的开凿带动了莲花种植范围的扩大,景观园林、观莲场所兴建,佛寺莲花也声名鹊起。文人墨客争相执笔,大量关于莲的着墨流传下来。逮至宋代,更是把赏莲、观莲变成一种固定的风俗,据《武林旧事》记载,“四月孟夏芙蓉池赏新荷”“六月季夏芙蓉池赏荷花”“七月孟秋西湖荷花泛舟”。莲花入词、入画,宋词、宋画俨然成为时人咏叹莲花的绝佳风尚。每个有莲陪伴的日子,都被中国人过出了诗意。
然而,莲花为大多数人所喜,更多还是因为它代表了中国人对美好品格的向往和推崇。在中华传统文化概念里,莲是高尚品格的象征,也彰显了中国人在哲学范畴里对“和谐统一”的审美偏好。宋代大儒周敦颐所著的那篇家喻户晓的《爱莲说》,便充分体现了莲花本身和其被赋予的人格理想: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,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,香远益清,亭亭净植,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”。莲花高洁美丽,坚贞不渝,堪称立身处世的典范。
古人选择把莲花镶嵌在器物之上,是装饰也是自省。但古人大概不会想到,案几方桌上摆放的那件青花缠枝莲纹瓷器,竟成了千百年后博物馆里的珍宝,而那些如莲花般高贵的品格,也成为了今人心中的追求。
文物无言,花亦不语,它们是时间不停流逝中暂停的地方,与其说我们是在看文物、赏花,不如说我们是徜徉在古人的智慧、信仰中,是在体会他们曾经执着地坚守着什么,他们又曾创造、改变了什么……
莲因洁而尊,人因廉而正
“官以清(青)白为重,廉(莲)为先。”对莲花的偏爱,就连古代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们也不例外。他们希望大臣都能拥有如莲一般的秉性,为了褒奖为官清廉的臣子,还会选择带有莲纹图样的瓷器,以示赞赏。
杯盘碗盏、瓶尊壶钩,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青花瓷鼻烟壶,对于被赏赐的大臣来说,也是一份至高的殊荣,非金银珠宝所能比拟。早在宋代,被赐予瓷器便是一种尊荣;到了明清时期,赏赐“清廉”瓷更是风靡一时。清代皇帝所赐群臣的瓷器,称为“赏瓶”,常以白地青花莲为主要纹饰。白地青花表示清白,莲代表廉洁,寓意“为政清廉”。这既是一种嘉奖,更是一种鞭策。用来赏赐的瓷器皆由专供皇室的官窑烧制,足见其分量之重。
烧制青花瓷器,需经采石制泥、淘炼泥土、画坯上釉、成坯入窑、烧坯开窑等数十道工序制作而成。一次次的淘炼煅烧,就像是品格的铸造。
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,定从烈火中煅来。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,有许多为官者,一身正气、敢为敢当,在历练中锻造出一身钢筋铁骨。他们志向高洁远大,故能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本性,正直坚贞,至死不渝;他们经国济世、修身自律,故能洁身自好,绝不攀附,亦不随波逐流、同流合污。面对腐恶势力,他们铁骨铮铮;面对歪风邪气,他们激浊扬清。他们的故事被传颂了一代又一代,家喻户晓,千古流芳。
莲,因洁而尊;人,因廉而正。烽火狼烟,江山迭代,历史长河亘古通今,而那些清廉高洁的志士,将成为历史长河中的闪耀点缀。他们如莲般高洁的志向、清白的品格、正直的决心,永远鼓舞激励着后人。
“白釉青花一火成,花从釉里透分明。可参造化先天妙,无极由来太极生。”古莲的美,不仅是器物之美,更在于它背后的文化和品格。悠久的东方历史、古老的华夏民族,这一方土地上曾上演着波澜壮阔的风起云涌,而又是怎样的一群拥有超凡品格的人,把自己的信仰付诸这一件又一件巧夺天工的文物之上、付诸热血、付诸岁月。(王亚楠 王晓玲)
中国廉政教育内参